落泪

上半年一共坐过六次列车,我竟有两次无法控制自己,在车站痛哭流涕。

其一是2023年的3月16日下午,我在那家“塔斯汀”快餐店木然地买了一张回西安的票。下了理工大学地铁站,玻璃上正贴着成都地铁的slogan——“成都地铁 生活一脉”。我的印象里,2017年首次来蓉时地铁里常能见到该标语,而2021年上次来时已经销声匿迹。此时重现,好像令人恍惚,令人怀疑两年前究竟有没有来过,怀疑这两年是否并不存在。

很快地到了成都东站,不必等多久就要检票了。我在检票口呆站着如一具僵尸。在车站看人潮是容易令人多愁善感的。尤其是一个情绪丰富的人,在熙攘人群之中,就会发现自己只是一株无根浮萍。我在拥挤的环境下往往一言不发。可是究竟不能自已,无法控制眼泪簌簌而下。害怕周围的人发现,只好抑制着喉咙的震动。这不过只是徒劳——我本不必在乎这些陌生人如何看我。

从电梯下到站台,脑袋嗡嗡作响,面容扭曲潮红,咸味的眼泪和鼻涕混作一片。喉头颤抖充血却沉默,双膝双脚锁上了千斤重的铁砧,每走一步都需要漫长地发力。

坐在座上终于停止了抽泣,紧接着是长久的头痛和空虚。好像再无什么能让我激动或喜悦,陷入一种平和而安静的飘渺。把身体想象成一个机器人,而我作为玩家坐在脑海的中央操纵。又像在电脑中开了一个虚拟机,隔绝了内心和外界。这台机器接受的声光信息,表现出的任何反应,都与我无关。不必交流、不必计算、不必思考,永远在麻木和呆滞中生存。

其二则是2023年7月3日中午11时许,我站在郑州东站的站台上时突然的不堪表现。

从前回家都是在武汉中转,可是最后一次才发现直接在郑州中转会方便得多。不过,买票时却没发现需从郑州站转至郑州东站,幸而坐一小时地铁恰可赶上。

在长途的奔波中,我突然产生这样一股强烈的割裂感。自清晨踏出学校那一刻起,时间和空间的变换彻底分隔了我的人生角色——我永远不再是一个大学生了。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实,但要在此刻坦然接受却不容易。踏出了无数次校门,这一次却无法再走进;坐过了许多趟地铁,这一次却不再有回程。这究竟是为什么,仅仅因为某一个仪式的举办,某一个时间节点的过去或者某一个空间上的位移,就不得不打破活着的惯性。

习惯的生活方式,过去的种种光景远去了,我一下子变得老得不能再老。就像乘船在小溪上漂流,此刻却随着瀑布掉下了,只有茫然而无所适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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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ast updated on Aug 25, 2023 00:00 UT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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